“今天这个部门来查，明天那个部门来查，甚至某地发生同一天六个部门到一家企业检查，企业不胜其烦。”

前不久的浙江省两会“厅（局）长通道”上，面对媒体的长枪短炮，省司法厅党委书记、厅长王中毅的一番大实话，把一个困扰许多企业的现象推到了公众面前——

行政执法检查名目多、频次高，企业、群众对多头执法、标准打架、小过大罚、天价整改等问题，反映仍然不少。

尽管这几年，从中央到地方推出了一系列规范行政执法、优化监管模式的举措，助力企业“轻装上阵”，可基层的微观感受仍不明显。

北仑是浙江自贸试验区宁波片区核心承载地  朱省海 摄

怎样既管住风险，又“无事不扰”，实现监管效能最大化？近日，宁波市北仑区探索推出涉企行政执法检查“白名单”，综合管一次、非约不上门，不少企业纷纷鼓掌叫好。

这项改革，为啥受到企业热捧，背后究竟有何深意？

试水“白名单”

台晶（宁波）电子有限公司管理处处长王嘉祥，是个跟政府部门打了20多年交道的“企管家”。过去，各个部门的执法检查，总会让他应接不暇。

“每个月少则二三次，多则五六次，每次迎检都要安排人员、准备台账、总结汇报，牵扯精力实在不少。”王嘉祥坦言，有的检查，对企业消除事故风险、提升管理效能的帮助很大，可有的形式大于内容，实在没有“专门跑一趟”的必要。

不过，近期的一次抽检，让王嘉祥明显感到了变化。“检查前，4个部门就对接了检查内容，约着一起上门；检查中，有些简单事项采用了委托检查、远程检查等方式，方便又快捷；检查后，在各项结果均符合标准的前提下，部门作出承诺：3个月内，除重大专项和投诉举报外，各区级部门将不再入企进行检查。“王嘉祥打心里儿高兴。

检查人员在台晶（宁波）电子有限公司开展执法检查。严健中 摄

变化，源于北仑的涉企行政执法检查“白名单”机制。这是在去年全省推行涉企行政执法“综合查一次”基础上的全新升级。

“‘白名单’机制，强调了检查计划的跨领域、跨部门统筹和被检查企业的分级分类管理。”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营商环境改革局负责人介绍，根据流程，区综合行政执法指挥中心将科学统筹各部门的检查事项、检查方式、入企人数等，而企业连续两个季度检查合格，可升级为半年一检；连续两个半年检查合格，可升级为一年一检。

“白名单”只是开了个头，企业的诉求已经被看见。

比如，受惠企业有待“扩面”。目前，北仑已有142家支柱企业和骨干企业被纳入“白名单”，占全区规上工业总产值的85%。可实际上，量大面广的小微企业更盼望政策“雨露”。

又如，约束“任性”执法需要硬杠杠，可以对执法检查“统一赋码”，部门“亮码”入企、企业“扫码”评价，变“单向监督”为“双向互动”。

再如，法治框架下的“容错”创新仍有待强化。“希望进一步细化企业轻微违法违规行为清单，教育指导企业自查改进，而不要‘小过大罚’‘天价整改’。”

对此，企业充满了期待。

检查人员在雪龙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开展执法检查。严健中 摄

“11583”与“1”

“白名单”的出台，背后还有一个故事。

去年10月，北仑区委主要领导赴辖区重点企业走访调研。座谈会上，企业家无意间吐露心声：“政府部门执法检查还是有点频繁，能否再少一些，或者几个部门一起来？”

涉及企业的执法检查事项，究竟有多少？

调研后，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营商环境改革局迅速组织各部门梳理、汇总事项条目。结果出炉，震惊了所有人——

30个区级行政部门共有各类涉及企业的执法、监督事项11583项，包括5002项检查，6176项处罚，216项行政强制措施，以及189项其他举措。

部门“千条线”、企业“一根针”，你方“查”罢我登场，怪不得企业疲于应对，叫苦连天了。

吉利春晓智能工厂 林思谕 摄

好的营商环境，应是“有事必应，无事不扰”，受益而不觉。

这8个字，不新鲜，却知易行难。而其中，相比于“有事必应”，“无事不扰”，更为不易。

管得多、管得宽，并非“良政”。“解决不好‘11583’的问题，优化营商环境这个‘1’，也就无从谈起。”北仑决意破题。

这是基于对企业诉求和发展预期的综合考量——

一方面，作为产业强区，北仑历来有着尊商重企的优良传统，不仅在全市率先设立优化提升营商环境的专职部门，统筹全区营商环境改革创新、投资项目推进和企业服务工作，且“无感监测”营商指数也始终保持全省前列。

另一方面，受国内外需求不足、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等因素影响，北仑不少企业订单流失、效益减弱，发展阻力重重。

以“包容审慎”的理念，降低对市场主体的不必要“打扰”，这也是“放管服”改革的重要目标。

人们常说，营商环境是企业生存发展的土壤，土肥则苗壮。既如此，树苗生长时，没事别瞎晃。这样，它才能心无旁骛，扎根沃土，根深叶茂。

北仑凤凰城新地标“凤环巢” 顾立琴 摄

走出“信心低谷”

当下，企业最缺的是什么？

信心！看不见、摸不着，却能克服困难、冲破阴霾的力量本源。

据新华社消息，近日，中央政治局委员、国务院副总理何立峰在点题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时指出：把推动上市公司业绩改善和投资意愿修复作为推动经济稳中求进、以进促稳、先立后破的重要举措。“修复投资意愿”的背后，其实是提振信心的问题。

信心比黄金更珍贵。它来源于对未来的乐观预期，对政府“有形之手”与市场“无形之手”合力共舞的期冀。

北仑城区 杨金龙 摄

关于政企关系，坊间流传着一种“围墙辩证法”：围墙外的事情，政府负责做好，不缺位、不越位；围墙内的事情，企业负责做好，不违规、不触雷。

当然，政企边界，并非绝对“泾渭分明”，而是拿捏好尺度，找到“有为”“不为”的平衡点，合力且不逾矩。从这个意义上看，涉企行政执法检查“白名单”，不失为厘清政企边界感的有益探索。

改善预期，提振信心，还必须保持“好政策”的稳定性、延续性，而非朝令夕改，损害市场的公平、公正，这就需要规范的法治化环境。

灵峰现代产业园 张辉 摄

习近平总书记指出：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。

1月26日，浙江省十四届人大二次会议审议并通过了《浙江省优化营商环境条例》，从市场管理、政务服务、要素支撑、数字赋能、创新支持、开放提升、人文生态、法治保障等方面，建立健全优化营商环境基础制度和具体规则。

“‘白名单’是对《条例》理念的进一步贯彻与落实。”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营商环境改革局负责人介绍，北仑将持续做好制度供给“加法”、企业负担“减法”、增值服务“乘法”和防范风险“除法”，让企业吃下“定心丸”，全力拼经济。

步子再大一些，力度再强一些，探索再深一些……冬天将要过去，又一个春天即将到来。

（图片由北仑区委宣传部提供）